我知道，之所以愿意留下她，还因为甜甜说的那句「谁也不是天生适合干这行」。
后台化妆间墙上，挂了两条醒目的横幅标语——
「这里是夜总会，不要嫌弃苦和累，你是来赚钱的，不是来做奶奶的。」
「用最好的青春，赚最多的钱，然后尽快脱离这个行业。」
连这个行业本身都在告诉你，这里的饭不适合长久的吃。
可这碗饭，我已经吃了七年。
每到晚上六七点，偌大的两间化妆室和更衣室，热热闹闹，吵吵嚷嚷。
有的吐槽昨天的客户给的小费少，有的显摆新买的施华洛手链，还有的抱怨被客户临时放鸽子，亦或者说一句上次那个王总好油腻，每次都想着占便宜……
最终，大家打扮的光鲜靓丽出门，换衣服时够不到后背的内衣排扣，还会叫一旁的辰哥帮下忙。
一切归于平静后，通常我会在化妆间点一支烟，吞云吐雾，看着镜子里眉眼深沉的自己，陌生又恍惚。
我曾对甜甜说：「我上大学那会儿，一个月生活费才五百，你还年轻，所以那些名牌护肤品和包包都不是必需品，将来都有机会买得到。」
甜甜不以为然，只告诉我说：「时代不一样了嫣姐，我就是追求享受，而且正因为年轻才更不愿亏待自己，我同学还有找人包养的呢，我这也是凭本事挣钱，又没出来卖，没什么丢脸的。」
她说的那些我大都不赞同，套用茨威格「断头皇后」里人尽皆知的一句话——
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，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。
有的人一出生什么都有，含着金汤勺，有的人一出生什么都没有，贫穷不堪，芸芸众生，每个人的出场方式都不同。
人生没有彩排和剧本，脚下的路走过了便不能重来。
正因如此，手握好牌时应该珍惜，走好脚下每一步。
手握烂牌时更该精心钻研，拼尽全力给自己赢个大满贯。
在自己的人生主场跑了龙套，是很可惜的一件事。
2
时代不一样了。
我对着镜子出神的时候，香烟缭绕，会不由得想，属于我的那个时代是什么样子的。
二十岁的时候，我似乎和小曼一样，有着晦涩内敛的性格，沉默无声的低着头走路。
不同的是，那个时候我在学校没有朋友，还要因为一个男生心血来潮的表白，被人当做公敌，谩骂、侮辱。
然后我会很自然的想到周烬，那个在我漫长而黑暗的人生中投下一道光亮的小混混，在记忆中逆着光冲我笑。
两道浓黑桀骜的眉毛，眼眸中含着的那抹坏笑，隔了岁岁年年，还是那么生动鲜活。
那些过往，会令我烦躁的掐灭烟，然后花费几分钟的时间来平复心情，接着神色如常的走出化妆间，去前堂大厅给我那组小姐妹简单开个例会。
然后大家该工作工作，在夜总会一片骄奢热闹的氛围下，迎接客户的到来。
深夜，一间间五光十色的厅房，灯红酒绿，气氛正嗨。
千篇一律的唱K、玩骰子、饮酒、贴着耳朵说话……桌上开着XO套餐，面对客户不是太过分的黄段子和咸猪手，大家也能半嗔半怒的周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