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我是个公主。
假的。
但我和公主长得很像,所以就替她嫁来了景国。
出嫁前,公主的亲娘,那好心眼的皇后问我:“你不怨吗?”
我说:“我无所谓的。”
我看到她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眼角,欲言又止,最后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,什么也没说。
然后,我就被大红的轿子抬着送到了景国。
我嫁的人是景国太子。
他是个有能力的人,战功赫赫,连我都知道。
但他也有很多恶名,我也知道。
比如他喜欢丞相府的二小姐,但人家嫁了人,成了他的嫂子,他还是喜欢。
往好听了说叫痴心一片。
往难听了讲,就是死性不改,有违人伦。
别人骂他,他不在乎。
他不喜欢我,我也不在乎。
大婚仪礼上,他牵着我的手去拜神的时候,我看到他冷若冰霜、满是厌恶的脸。
那时候我就知道了,他讨厌我,即便在这之前与我素未谋面,但我在他心里的隔应程度大概已经排到了前列。
可他还是对着神明,与我许下了相守一生的誓言,可见神明并不灵验,居然没降下天雷,劈死他这个心不诚的人。
洞房花烛,他挑开我的盖头,一言不发地递给我一盏合乽酒。
他好不客气,像踢给路边的猫狗一个包子一般。
酒在杯里晃了几下,洒了一些在我的喜服上。
这是无礼之举,但我却不知自己该不该生气。
若是公主,她应该是要生气的吧,可眼下又在人家的地盘,我又有什么资格生气呢?
于是我接过酒盏,看了看他,象征性地在他杯壁上点了点,然后将杯口一倾,尽数洒在了地上。
他蹙眉:“你做什么?”
我面不改色:“我手抖。”
他似乎不太高兴,用冷哼一声表示对我的行径的不满。
果然,我刚才是应该生气的。
洞房花烛夜,不欢而散,他推门扬长而去不知跑去了哪里。
我独自熄了红烛,摘了金钗玉冠,合衣睡下。
这是我和宴炀成亲的第一天。
2
翌日一早,宫里来人进了我的房间,在床榻那处翻翻找找半天,最后颓靡着脸色出来了。
我问她们怎么了。
她们说床榻上没有落红,没法回宫里交差。
适逢此时,宴炀回来了,他见此情此景,就好整以暇地站在门边,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我。
那讥诮的眼神似乎在等着看我笑话。
我起身,从头上取下一根钗子,毫不犹豫地朝着手指刺了进去。
鲜血汩汩涌出,我顺势在布帛上抹了两把。
我将布帛递给那宫人:“给,这样就行吧。”
她似乎没见过这样应付的,颇为为难地接过去,而后又把问题抛给了我:“这样行……行吗?”
我说:“左右都是被针扎了,就这样吧。”
闻言,看热闹的太子本人的脸蓦然黑了下去。
他看上去很想揍我,但迫于身份忍住了,又是带着嫌恶地冷哼一声,拂袖而去。
他该是厌我厌到了极点 。
即便如此,还是不得不和我同行进宫去拜见皇帝皇后。
我们在座下,挂着相似的假笑,一唱一和地应付着皇帝皇后的话。
从善如流,没有破绽,好似我们才度过一晚便已经琴瑟和鸣恩爱有加。
但才出了宫不远,他便火速松开了方才不情不愿地牵起来的我的手。
“太子妃好演技。”
这话褒贬不明,我权当他在夸我,于是礼貌回道:“太子你也是。”
他笑笑,眼底却冷漠一片:“你还真是……不讨人喜欢。”
我说:“确实。”
他走在前面的脚步忽然顿了顿,回身狐疑地看了我一眼,好像在诧异我的回答。
我俩面面相觑,我以为他没听见我的话,于是又重复了一遍:“确实,我不讨人喜欢。”
我是个连老天都不收的人。
若不是我没有冻死在城墙下,就不会被大内总管捡回去,也不会被皇后见到,就更不会替公主嫁过来。
这些事,皇帝让我烂在肚子里。
若我说出去一个字,我小命不保事小,景国追究起来,恐还有灭国之灾。
我想着想着,抬头一瞧,宴炀已经没了踪影,连带着马车也不见了。
“马车呢?”我问。
他身边的侍卫回答我:“回太子妃,太子说您才来景国,应多到处看看,他便先回去了,让您自己……走回去。”
侍卫传话传得犹犹豫豫,明眼人看出来了宴炀这是不干人事。
随我陪嫁过来的侍女翠禾气个半死,当即就要差人送来马车。
我拦住她道:“没事,走吧。”
逃难逃了三百里都过来了,这不过两条街的路,不消半个时辰就到了。
但我并未走近路,走的是景国皇城内人最多最繁华的街。
繁华到了什么程度呢,是我没走出多远,就撞见一伙打架的人。
眼见着一个白衣书生被推搡着从门内丢出来,我顺势伸手,将他稳稳扶了起来。
那书生惊魂未定,却仍十分有礼地向我颔首:“姑娘神力。”
片刻间,屋内跑出来了不下七八人,皆是同这书生一般无二的装束,见我将他挡在身后,竟将我看作与他一伙,拉开架势欲将我和他一起打。
苍天有眼,我本来是没想帮他的。
我扫了眼那几个看上去就是一团花架势的书生们,心中冷笑——不吹不擂,我大概能一巴掌打死三个。